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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那什麽天後沒事找小久子幹嘛?小久子一直住無憂山怎麽會和天後扯上關系?”二狗子問出了久安的疑惑。

“這就不清楚了,但以天後的怒氣來看,絕不會是好事,所以們還是盡快離開的好!”天衡道,心裏默默輕嘆,這天後也不知是不是到了仙齡的更年期了,脾氣似乎越來越暴躁,以前天界第一層從未有過如此多的受罰之仙,可現卻……唉,這些受罰之仙多半是天後下令押過去的,已經有很多仙君神君對天後十分不滿了。

餘魂眸光微轉,看向天衡:“不知神君如何得知天後要找的是天傾神君的徒兒?”

“是天傾神君告訴的。”天衡道,“原本以為天後問他要的是個什麽寶貝,曾偷偷地去勸他給了天後便是了,何必受這痛苦?神君卻怎麽也不松口,直到最後救起他之時,他才告訴,天後要找的是他妖界救的小徒兒,拜托若是看到他的徒兒……”

天衡話尚未說完就被跳上前的久安打斷,久安眼中重新燃起光彩,激動地上前緊抓著天衡的衣袖:“說救了師父!師父沒死對不對?就知道他不會扔下!師父現哪兒?哪兒?”

久安的激動讓天衡眼神微黯:“能救起的,只是……師父殘存的魂魄。那天得知天後的命令,匆匆趕去灼魄冰湖,赤喜仙君已經出手離開,弄暈了看守小仙,趁師父徹底魂飛魄散之前燃了鎖魂燈,重聚起師父殘存的魂魄。”天衡頓了頓,突然垂眸感慨地輕嘆,“那鎖魂燈……還是師父送的,沒想到最後竟用到了他自己身上。”

殘存的魂魄……久安楞住,緩緩松開了抓著天衡衣袖的手。

就是說,師父溫暖的懷抱、溫暖的手掌、溫暖的笑容,全都沒有了嗎?久安突然覺得自己左邊的胸口莫明地痛起來,她努力放緩呼吸,心口卻仍是越來越痛。師父的身體消失的時候有多痛呢?師父的魂魄飛散的時候又有多痛呢?她不知道,但肯定比她現要痛很多很倍,比她埋雪地裏的時候也要痛很多很多倍。

天衡繼續道:“本來欲幫他找個隱秘之地,助他沈睡修覆魂魄,重凝仙元重結肉身。只是這需要太過漫長的時間,存於魂魄中的記憶也很可能這漫長的時間中漸漸消散。師父說他還有尚未完成的事情,有很多不能忘掉的記憶,所以怎麽也不肯同意。不知他如此堅持究竟要做何事,可也沒辦法,只好帶著鎖魂燈偷偷去了界,找了個陽壽已盡,魂魄正被地府無常拘走的類軀殼,將師父的魂魄暫放了進去。”

“就是說,師父……師父現界成了類了?哪裏,師父界什麽地方?”久安連連問道。太好了,師父還活著!不管師父是什麽,都只是她的師父。妖也好,仙也罷,類也沒有關系,只要他還活著!

天衡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玲瓏剔透的琉璃燈,交到了久安手上:“這便是那鎖魂燈,對於最近一個鎖裏面的魂魄會有反應,將師父的魂魄放出後便沒有鎖過其它魂魄了,拿著它去間應該就能找到師父。它之前曾亮過兩次,想必師父的魂魄已不最初那個類身上了。”

久安感激萬分地對天衡道謝,小心地接過鎖魂燈,再小心地收好。師父,等著小久,小久一定會找到,以後就讓小久來保護!

天衡看著燃起希望的久安欲言又止,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道:“勸勸師父吧,還是沈睡重結仙元的好,他的魂魄本就已是靠著鎖魂燈好不容易才重聚起來的,界換一次軀殼便要損耗一分,長此下去,終有一天會徹底耗盡。”

久安聞言不由大駭,換一次軀殼便要損耗一分,終有一天會徹底耗盡?不,她不會再讓師父消失。

久安沈眸斂容,認真地看著天衡堅定地點了點頭:“嗯!”等她找到師父,她會好好地勸他,師父要做的事情她幫師父去做,師父不想忘記的東西她幫師父記著,師父只要安心地沈睡,慢慢修覆魂魄重結仙元就好。

“好了好了,還是快快離開天界吧,萬一讓天後發現了,師父的苦就白受了。”天衡催促道。

幾妖向天衡道謝後,餘魂再次召出七彩祥雲,帶著久安和二狗子離去。

天衡很是熱情地對著他們揮手道別,揮著揮著似乎覺得有什麽不對,再揮著揮著終於想起來了:“尼瑪!二五零仙君又忘了登記啊靠!”

看來天衡神君仙府上小仙童們的頭皮還得繼續繃著了……

界裏,久安的心也緊繃著。

此時,久安和餘魂、二狗子正站安陽城那個悅來客棧前,久安手中的鎖魂燈一閃一閃地發著昏黃的柔光。

原來師父竟就這悅來客棧裏,原來他們曾近咫尺。

久安期待而又膽怯,現想起那盤槐花糕,必定是師父做的了。她竟真的以為界隨便一家客棧就能做出師父的味道,怎麽會呢?她的師父是唯一的,八荒六合如此之大,卻只有一個師父。

“恩公,還不進去嗎?”餘魂看向久安道。

久安捧著鎖魂燈的手緊張得有些顫抖,深吸一口氣,擡腿向客棧內走去。

二狗子摸摸頭也跟了上去,心中默默地嘀咕,小久子師父的新身體不會真是那圓潤的糕點大師傅吧?這落差也太大了,想當初小久子的師父可是整座無憂山裏長得最好看的了……

二狗子正心中念叨,就見那圓潤大師傅正急急忙忙往向沖,風一般跑過久安身邊。

久安一楞之後忙迅速轉身追上,一把拽住了他:“大師傅,等一等!”

“礙事的類!”圓潤大師傅冰冷的聲音和之前給二狗子簽名時的和善截然不同,隨手一用力正欲甩開拽著自己的手,卻發現是久安後突然停了下來,“是?”

久安也不管他的“是”是表示認出她是跟他要簽名的那個,還是什麽別的意思,只連連點頭急切地說:“沒錯沒錯,就是!大師傅,那槐花糕其實不是做的對不對?真正做槐花糕的哪裏?”

大師傅眼神閃了閃,沈默地看著久安,似思考什麽。

久安急了:“大師傅,求求,告訴!”

圓潤大師傅微頓,而後道:“跟來。”

久安忙欣喜地跟上去,餘魂和二狗子對看一眼,也迅速跟上前。

作者有話要說:過年啦過年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知那只愛養著人類看打滾的二貨歲獸會不會出來呢→_→)

新年快樂!( ̄▽ ̄)~■□~( ̄▽ ̄)

我猜今天木有人看文,嘿嘿~

44血泊中的男子

如果久安知道圓潤大師傅急急忙忙是要做什麽,當時一定不會拉住他。可是,世事沒有早知道。

手中的鎖魂燈閃得更加頻繁。眼前倒血泊中的男子,面容平凡而陌生,卻有著久安最熟悉的氣息。

男子闔上雙目前看到了跟大師傅身後匆匆而來的久安,似乎有一瞬的訝異,而後努力想對她綻出一個笑臉,卻剛勾起嘴角後,便停止了呼吸。

久安提著鎖魂燈的手微微顫抖,一步一步地緩緩走上前。雖然長得不一樣,可是她知道,這就是師父。剛剛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和師父一模一樣,沈靜溫和而包容。

“師父……”久安蹲了下來,搖著血泊中男子的手,“師父,小久找到了,別睡了,小久想吃槐花糕,師父給小久做好不好?師父……”

男子的身體仍然溫熱,卻已沒了心跳和呼吸,任久安怎麽搖也一動不動。

“太陽曬屁股了,師父怎麽還不起來?雖然變醜了,可是小久不會嫌棄的,師父起來好不好?師父,起來啊,求求……求求……”久安不死心地用力搖著男子的手臂,可聲音已帶了濃濃的哭腔,音量也越來越小,似乎有晶瑩的水珠從她低垂的頭間滾落。

餘魂蹙緊了眉頭。二狗子上前拉住久安:“小久子,別搖了,他……他已經死了!”

“師父才不會死!”久安猛然擡起頭吼道,臉上滿是淚水。而後突然又想起什麽,慌忙撿起被扔到一邊的鎖魂燈,“對,鎖魂燈,有鎖魂燈,先讓師父住燈裏……”

“沒用的。”圓潤大師父的聲音突然響起。

久安的動作僵住,緩緩轉頭看向圓潤大師傅。

“這鎖魂燈是天衡神君給的吧,它本是天傾神君之物,用處是最清楚的,同一個魂魄只能鎖一次,被鎖過的魂魄放出來後就不能再進去第二次了。”圓潤大師傅冷冷地解釋道,對久安似乎並無好感。

“那師父……師父……”久安的聲音抖得更厲害了。

圓潤大師傅的眼神也黯了下來:“天傾神君是暫借類軀殼,他的仙魄地府自然是不收的,現仙魄被打離軀殼,怕是不知又飛散到哪兒了,只能再重新尋找。”

“仙魄被打離?什麽意思?是誰做的?”久安的淚眼中燃起怒火,激動地欲上前卻被餘魂拉住。

餘魂擋著久安上前一步,看著圓潤大師傅,眼中冰冷,卻笑得十分禮貌:“不知大師傅究竟是何?”

圓潤大師傅看看餘魂,突然閉上了眼,然後便見他周身泛起金光,圓滾滾的身形迅速消瘦並縮小,待金光散去,竟變成一個小童模樣,手間搭著拂塵,和之前天界攔住餘魂一行的那兩個小仙童頗有幾分相似。

變成小童的圓潤大師傅睜開眼睛,再次開口聲音也變得帶了幾分稚氣,語氣卻十分成熟:“乃天傾神君座下的仙童拾六。既然鎖魂燈們手裏,想必們已經見過天衡神君,知道天傾神君被罰之事了。”

久安雙挙一緊,看著他點了點頭。

拾六便繼續道:“天衡神君以鎖魂燈救了神君仙魄,卻並不知曉後來之事。天傾神君不願沈睡,暫借陽壽已盡之的軀殼居於界,卻不想天後竟很快便知天傾神君仙魄已被救起,餘怒未消的天後心中不甘,便派了赤喜仙君追來界,對天傾神君趕盡殺絕。”

拾六說著語氣也添了憤怒:“天傾神君仙魄本已受損,何況是借居類軀殼,幾乎已無仙力,比普通類好不了多少,又怎會是赤喜仙君的對手?是神君第一個類軀殼被毀之時找到他的,而這個……”拾六看向地上血泊中的男子,眼神更黯了,“已經是第三個了。”

“這個類本是界悅來客棧的糕點師傅,神君借用他的軀殼後並沒有離開,便也一直跟著神君呆客棧。”拾六微微頓了頓,擡眼看了看久安,“上回們來客棧,仙君發現後十分高興,那槐花糕便是仙君忍不住做了讓小二端給的。”

師父。久安聞言心又忍不住縮了縮,再度疼起來。

拾六繼續道:“今日出門采購食材,回來後卻不見了神君蹤影,後來神君房中發現了赤喜仙君仙氣,心中大道不好,急急忙忙追了出來,正好客棧門口遇上了們……”

拾六停了下來。久安卻無比自責起來,是的,當時是她拉住了急急忙忙的大師傅,大師傅思索片刻便帶上了他們一起,似乎追著什麽氣息行動,最後追到這裏找到了師傅……可是,卻已經來不及了。

如果她當時沒有拉住大師傅,大師傅就能早一點追到這裏,說不定即使是只早那一瞬,大師傅也能救下師父了。

久安想起了天衡神君說過的話:

“勸勸師父吧,還是沈睡重結仙元的好,他的魂魄本就已是靠著鎖魂燈好不容易才重聚起來的,界換一次軀殼便要損耗一分,長此下去,終有一天會徹底耗盡。”

師父的魂魄,換一次軀殼便要損耗一分。

大師傅說,這已經是第三個了。

久安無比害怕起來,怕她找到師父之前,師父就……就……

久安手臂的封印處突然又變得灼熱,袖中再度泛起紅光,眼睛重新染上些微血色。又是她的錯。師父被罰是因為她,現這個新的師父被殺,或許也是因為她。還有天後,那個討厭的天後!

久安眼中血色更濃。俗話說了,冤有頭,債有主!俗話們都是很正確的。天後為什麽不聽俗話?既然要找的是她,那關師父何事,天後為什麽要害師父?天後憑什麽害師傅?

這麽想找她,那就讓她找到好了!

久安突然看向餘魂:“小黑,要去天界,再帶去一次天界可以嗎?”

餘魂尚未開口,二狗子便急道:“小久子還去天界幹什麽?那個半禿神君不是說了天後找很危險的嗎?”

餘魂看著久安又染上血色的紅眸,眉頭也蹙了蹙,伸手欲撫向久安右臂封印處:“恩公,先冷靜……”

不料久安卻一把揮開了他:“算了,們都不去,自己去!自己也一定能去!”

久安周身紅色妖氣縈繞,轉身便欲走。

“小久子,等等啊!”二狗子喊著上前欲拉住久安,久安一揮袖,強勁的妖氣竟讓二狗子連退了數步才穩住身形。

餘魂眸光閃了閃,如之前般出手施術,柔和的銀白光芒再次溫柔裹住了久安,可這回久安周身的紅色妖氣卻沒有如上次般慢慢消退,而是似是不甘地翻騰掙紮。

久安轉身憤怒地看著餘魂,紅色妖氣又掌間漸漸凝聚出巨錘,卻被銀白光芒纏住,久安血眸中閃過惱怒,竟掄起巨錘就揮向餘魂。

餘魂卻一閃不閃地站原地,靜靜地看著她。久安楞了楞,巨錘就要砸中餘魂的最後一瞬停住了動作,頓了片刻後頹然地收起了巨錘,而後似是突然妖力用盡,紅色妖氣消了下去,最終銀白光團的包裹下完全消失,久安眼前一黑又倒了下去,被餘魂及時接懷中。

餘魂扶著暈過去的久安,看了看地上血泊中的屍體,再看向拾六。

不對勁。

餘魂探視的眼光靜靜地看著拾六,拾六鎮定地回看他。餘魂最終收回視線,垂眸掩去了眼中思緒。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發的時候正是過年那天,本來以為不會有人看的,沒想到還有挺多妹紙默默冒了出來,哈哈哈哈,真是太HAPPY了!<( ̄︶ ̄)>

話說,有妹紙說有些地方有點不懂,嘛,也許是伏筆,也許就只是,咳,我木有寫清楚而已!(掩面)

所以,如果妹紙們覺得有哪裏不清楚可以說出來哈≧▽≦(可能我有時會坑爹地自己腦補自己的= =)

覺得哪裏坑爹也闊以說,種子我有一顆美麗(?)的金剛心!

還有那啥,咳,JQ,好憂桑~寫了十幾萬字了連個吻都木有 ( ̄▽ ̄)~* !【你這是言情小說嗎餵!】

JQ你在哪裏JQ你快出來!種子呼喚你!【我……我會努力的!】

45遲到

久安被一上一下的顛簸弄醒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趴餘魂背上。看著周圍飛掠而過的景色,久安尚未完全反應過來地眨了眨眼。

“啊,小久子醒了!”旁邊的二狗子見狀驚喜出聲。

久安看向二狗子,發現他邊上還有個小童,也正跟著他們一起飛速趕路。

久安再次眨了眨眼,想起了暈倒前的事,這小童正是自稱師父座下仙童的拾六。想到血泊中停止呼吸的師父,久安面色不由一變:“們去哪兒?”

“恩公醒了就好。”餘魂反手將發著微弱亮光的鎖魂燈遞給久安,“恩公,覺比起那個兇殘的天後,還是找到到師父他老家比較重要。拾六小仙說以往的師父找到新軀殼都會主動聯系他,現們又有鎖魂燈的提示,找到槐花糕師父飛走的魂魄自然更容易了,們此刻正是去找槐花糕師父。”

久安趴餘魂背上小心地接過鎖魂燈。沒錯,找到師父才是最重要的,她之前只是太難過了。那個不聽俗話的兇殘天後為什麽不聽俗話地這麽兇殘,比起師父來說一點兒也不重要,至少也要等找到師父之後再去管。

這一回,她不能再遲到了。久安抓緊鎖魂燈這樣想著。

可是,這一回,她又遲到了。

他們跟著鎖魂燈的提示到達那座偏僻山林的時候,一團黑影正一閃而過消失無蹤。而林子裏,倒血泊中樵夫裝扮的類身上,僅殘存著天傾神君魂魄的微弱氣息。他們又來晚了一步。

餘魂和二狗子本來很是擔心,卻發現,這一次,久安似乎平靜得多。明明眼中又泛起血色,卻冷靜地握緊鎖魂燈說魂燈還亮,師父的魂魄就沒有消失,她要趕緊再去找。

此後他們一次次地找到天傾神君的魂魄所,卻又每一次都十分剛好地晚一步,只能看到血泊中的新軀殼,有時甚至是眼睜睜地剛好看著他倒下。

久安表面越來越平靜,餘魂和二狗子卻越來越擔心。

而餘魂之前本就覺得不對勁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他總覺得那個叫拾六的小仙說的並非全部事實。

如果說真是天後餘怒未消,派赤喜仙君來趕盡殺絕,那堂堂一介仙君,想毀了個已無仙力只能借居類軀殼的魂魄,實是一件太過輕而易舉的事情,又怎麽會只是一次次地將魂魄打離軀殼?而且,他們趕到的時機每次都是剛好晚一步,實是太過巧合。

餘魂這樣想著,卻並沒有對久安說出來。因為鎖魂燈的確是亮著,久安似乎很肯定師父的氣息,拾六也一直表現得十分坦然。更重要的是,一次次地懷抱希望,卻又一次次地看著師父消失,久安的表現雖然平靜,但她越來越難抑制住顫抖的身體,越來越難壓下血色的雙瞳,都顯示出她已崩潰邊緣。

他們又一次遲到一步的時候,久安如之前一樣,平靜地挖了個坑,準備像之前處理的那樣,將那個天傾神君住過的類軀殼給埋了,卻終於撐不住差點自己一頭栽進了坑裏,於是,二狗子默默地消失了。

晨光微熹。

小山坡上,二狗子一身露水地蹲草叢中,嘴裏叼著根青草,正拔弄著一個年代久遠的銅鈴,似乎百無聊賴地將那圓滾滾的鈴鐺草地上滾過來又滾過去。

前天夜裏,他偷偷找了這偏僻的山坡搖響了這個鈴鐺。這是他第二次搖響這個他以為自己永遠也不會去碰的鈴鐺。

鈴鐺是他爹走之前留下的,他爹說搖響鈴鐺他就會盡快出現。不過……二狗子看著再次升起的朝陽,嘴角掛上一絲嘲諷。

已經一天兩夜了,相信他那個爹的話的自己,似乎果然太過愚蠢。小久子老說他腦子不好使,或許她是對的。

二狗子終於停下動作,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露水,低頭盯著地上的鈴鐺半晌,然後擡起了腿……

就他正要踩下去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高高響起:“郎兒……”

二狗子動作一頓,僵了片刻,最終將腿收了回來。擡起頭,只見一只巨大的棕色雙頭犬正踩著祥雲遠遠地從空中匆匆而下,脖頸間掛著一個大項圈,項圈上的鈴鐺少了一顆,正與二狗子之前放地上滾來滾去的鈴鐺款式一模一樣。

二狗子目光掃過那項圈,眼中閃過惡厭,不禁冷笑道:“上回見也是這般姿態,當了神的座騎,連變成形都不被允許了嗎?”

棕色雙頭犬身形一滯,從祥雲上下來化了身,是個面容威儀的中年男子,一身青衫,兩頰還留著長髯。

二狗子不由閃了閃神,上回他搖鈴著急打探久安師父的下落,而他爹似乎也很忙,告訴他後便匆匆離去,也並未化成身。此刻是他四百年來第一次重新見到這個熟悉的容顏,呵,成了仙就是不一樣,這面容竟仍與四百年前一模一樣。

二狗子的眼神幽遠起來,這副容顏的主曾讓他無比喜歡與崇敬。

小時候,他最愛抓著爹的長髯來玩,捏著一束濃須給爹撓癢癢,逗得爹哈哈大笑。那個時候,他覺得爹是無比強大、會讓他永遠仰望的存。雖然爹對他很嚴格,還經常讓他老槐樹下罰站,可他還是喜歡他崇拜他。

爹會好多法術,爹有整座無憂山中最強大的妖力,他以為爹是天地間最強大的存,會永遠保護著他和娘。

卻沒想到,原來有一天爹也會屈下四肢,甘伏於前,只為擠入那看起來很美的天界;更沒有想到,他和娘加起來,也比不過一個可笑的小小仙位,爹為了那仙位,竟不惜讓自己成為一只座騎。

那天,他哭啞了嗓子也沒有留下爹,爹化成原形載著一個紅衣神仙踩著祥雲絕然離去。他跌跌撞撞地地上追著,摔得滿身是傷爹卻沒有回頭看一眼。

那時候他才知道,為什麽爹明明已經那麽強大,卻還要每天從早到晚從不間斷地修習法術。因為他想升仙。

可是一個妖要修成仙擠上天界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所以爹最後選擇了捷徑,去應征當了那個紅衣神仙的座騎。

或許,這是比爹毫不留戀地離開他和娘更讓他不能接受的事情。就像本以為面前是一座望不到頂的高山,仰著頭把自己望出了勁椎間盤突出,可某一天卻突然發現,那他媽原來只是個小土坡,正灰撲撲地縮於地上嘲弄著的傻逼。

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傻逼,他只是很難過,從沒有過的難過,甚至怪娘為什麽那平靜,怪娘為什麽不跟他一起哭著求爹留下。

可是,娘雖然眼眶比以前紅,雖然這回沒有拿狗毛撣子,卻一如既往的簡單粗暴,隨手拿起邊上剛擦過桌子的抺布一把擦掉他的淚,擦得他一臉黑,冷聲告訴他留不下的任他哭死也不會留下,與其這把自己哭死,不如留著力氣把自己變得強大,或許以後能留下的東西會變得多一點。

那時他不知道,其實娘也每天晚上都忍不住被窩裏偷偷地哭,他只是覺得自己繼不幸福的童年之後,又將迎來不幸福的少年,他的爹不要他了,他的娘也不管他,他蹲無憂湖畔獨自憂郁,越想越傷心,想起爹決絕的背影和娘冷淡的臉,傷心又漸漸變成了怨憤,他扔掉了爹臨走前留下的鈴鐺,想著他們都不要他,那他也不要他們了。

他本來是想起身離開無憂山,結果估摸是蹲得太久,一站起來便眼一花腳一滑,就這樣滑進了無憂湖裏。

當年,小久子將他踹進無憂湖中又將他救起之後就教育過他,每一只不會刨水的狗都是上輩子折翼的叫花雞,為了不被叫花吃掉,多學會一門技能很重要!

可是,他沒有聽,於是他現要死了。

他慌亂地撲騰了兩下,然後突然想起,自己現的法術早就可以把自己從湖裏弄出去了,可是同時又覺得,反正大家都不要他了,也許死了也沒什麽可惜的。

就這時候,小久子睡眼惺忪地從湖畔的大石頭後爬了出來,他似乎還聽到她很不情願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卻又“噗通”跳進冰冷的湖裏將他撈了出來。

他濕淋淋地被拖回岸上,如上次那般抱著小久子大哭起來。小久子後來卻沒有像上次一樣嫌棄地教育他,只是慈祥地摸著他的頭,說反正他爹長得也挺兇,走了就走了吧,她把他的師父分給他當爹好了。

小久子似乎還覺他總是狗毛撣子不離手的娘也是妖界裏最恐怖的物種,同情地瞅著他直搖頭,說要不自己當他娘好了。

他想了想,覺得小久子當娘年紀小了點,當娘子倒是很合適。

作者有話要說:郎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於是花柒柒菇涼,你幫住在起名無能星的種子省事了,“二郎”是個多麽正經的名字!(真·無誤)二狗子的爹本來想加上神,因為他自己如此想成神,可素二狗子的娘不同意,於是二狗子就失去了成為二郞神的機會,哈哈哈哈~

咳,今天比較晚,因為這幾天一直在走親戚→ →,不過還好趕在今天發了,木有破壞我慢得很穩定(?)的規律→ →【快提速啊餵!】所以,窩素個有坑品的好孩紙!【乃臉皮可以再厚一點!】

46師父回來了

二狗子收回思緒。或許是從那時起,他便認定小久子是自己的未來娘子了吧。

無憂山的山民們常說小久子有點二,可他卻時常覺得,小久子其實聰明又懂事。

比如說,她很會找各種借口偷懶還讓他師父舍不得罰她;比如說,她闖了禍會會讓他來背而他還傻乎乎地以為她是幫自己;比如說,當年他那麽難過的時候,她知道用什麽方法能最快速地讓他轉移註意力;再比如說,她知道他有個爹天界,也知道他能聯系他,卻因為不願讓他想起傷心的事,放棄最簡單的打探她師父消息的方法,而去修那不知何時才能修到天界的功德。

二狗子擡頭看著眼前的男子,當年他以為,他的離開只讓自己那麽難過,後來才知道,看起來並不乎的娘其實或許比他更傷心。這個爹的離開,帶走了他和娘很長很長一段時間的快樂。

“當年毫不留情地讓沒了爹,現又要幫著那些高高上的仙來讓小久子沒了師父嗎?知道小久子有多喜歡他師父吧,那知不知道,如果沒有小久子,或許的兒子四百年前就淹死無憂湖裏了呢?”二狗子頓了頓,“當然,的兒子絕對沒有的仙位重要,但是既然留了個鈴鐺下來,就認為至少還想稍微展示一下那點薄弱的親情,如果的兒子求願意幫幫他嗎?”

長髯男子聞言擰起了眉:“小久師父的事那是天後的命令,仙君也沒辦法違抗,更何況是?再說了她師父早已神魂俱滅,又如何幫得了她?”

二狗子也擰起了眉,眼中失望更甚,不由嘲諷道:“不願就算了,又何必騙?想來是怕影響那好不容易得來的仙位了。”

長髯男子眉頭擰得更緊了:“什麽意思?”

“別裝了,們早已知道小久子師父的魂魄被救起,而天後知曉後派了赤喜仙君要趕盡殺絕。赤喜仙君不就是那天界的飼主嗎?會不知道?他已經三番五次殺死小久子師父暫居的類軀殼,將小久子師父的魂魄打離飛散。”

長髯男子聞言竟十分詫異:“等等,是說,天傾神君的仙魄尚未散盡?”

那詫異得不像作假的語氣讓二狗子不由也有些意外:“真不知道?”二狗子看著他爹,覺得他眼中的詫異倒真像是事先毫不知情。

“的確不知。”長髯男子的語氣十分認真,頓了頓,又補充道,“而且想赤喜仙君他也並不知情。”

二狗子不禁更加意外地看向他。

“猜這裏面一定有什麽誤會。不說赤喜仙君到底知不知曉天傾神君的仙魄尚未散盡,只說赤喜仙君本就很少來界,接了天後命令讓天傾神君神魂俱滅後就從沒下過天界,又怎會來界殺了天傾神君仙魄暫居的類軀殼?”

“又能確定他沒有自己下來?”

“當然能確定,是仙君的……”長髯男子的聲音突然低了低,“……坐騎,自然是一直和他呆一起的,即使是晚上也就睡他床畔。今日是馱著仙君路過月老仙府,仙君被月老逮住硬拖著去打馬吊,才偷了空下來見。”

二狗子半信半疑地看著他,他似乎的確不像撒謊,可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拾六仙童說客棧內感受到赤喜仙君氣息是怎麽回事?他說謊嗎,為什麽?

見二狗子似乎還懷疑,長髯男子不由又道:“說的句句屬實。若只是不願幫小久,直接拒絕也並不能奈如何,又何必說個一戳即破的謊讓對生出更多間隙?何況……本就有愧於……和娘,若能幫忙,也是願意的。”

二狗子看著他,半晌沒有說話。現說有愧,是不是晚了點呢,何況即使有愧又如何?再選一次,他很確定他還是會為了仙位拋妻棄子。

不過,他剛剛說的倒是沒錯,他的確沒有必要說個一戳即破的謊言來騙他。

二狗子垂下眼眸:“知道了。謝謝您百忙之中抽空下來一趟,沒事了,走了。”

也不管長髯男子聽到自己帶刺的話是何反應,二狗子說完便轉身就走。走了幾步身後才傳來男子遲疑的聲音:“娘……還好嗎?”

二狗子眉頭又擰了擰,停下來,頓了片刻後重新轉過身:“給那鈴鐺本是隨手扔了的,是娘不知又從哪找回給的。”

長髯男子聞言眼中閃過欣喜和更深的愧疚。

不料二狗子卻輕輕譏笑一聲又道:“娘一向簡單又粗暴不知還記不記得,可這樣的娘卻也能不讓知道地偷偷傷心了很久。不過,後來她告訴,們妖類的一生這麽長,總要做幾件後悔的事,當初她瞎了狗眼挑錯了丈夫,就算占了一件了,想來吃了教訓以後蠢事總能幹得少些。”

二狗子滿意地看著男子變了色,才繼續道:“娘說,她把鈴鐺撿回來給,是因為成為她丈夫是她挑錯,她應該後悔,可成為爹卻不是的錯,所以不用難過。她說既然不願盡當爹的義務,卻又假惺惺地留下個破鈴鐺,那就最好沒事一天搖個十次二十次的,讓這神仙也當得熱鬧點。”

二狗子看著男子的臉色成功地變得更加難看,再次添油:“開始很難過,後來開始恨,所以壓根就沒想去碰這個鈴鐺,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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